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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网络流行语“伤不起”的出现和广泛使用，使“V不起”构式的固化程度加强，并表现出一定的能产性，之后的“吻不起”、“病不起”、“活不起”等也是基于“V不起”这个构式产生。这类动结式与已有的“站不起”、“瞧不起”、“了不起”等相同，但其概念结构和语义结构却不同。
关键词：“V不起”构式语法化过程语法化机制
一、引言
从认知语法角度看，“V不起”可称为构式。已有研究从句法、语义和语用等角度对“V不起”进行了探讨，这为后人的研究奠定基础，但“V不起”构式的认知机制在已有研究中并未做出解释。本文拟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从认知语法角度，探讨“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过程和语法化机制。
二、“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过程
“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属于实词虚化，即有实义的词单位逐渐演变为虚义的语法成分的过程，本文将从概念出发来探索“V不起”构式语法化过程。
1.“V不起”构式的概念生成及扩展。
概念是人们认知世界的产物，是对一类事物、一类事物行为和一类事物状态的抽象概括，反映它们的本质特征。概念投射到语言中间就形成了相应的语言形式单位，不同的句式可以表达不同的概念，而同一个句式也可以表达多个概念。在成为构式前，“V不起”概念是基于“V起”概念生成的。“V起”中的“起”表行为概念“起来”，其否定概念是“不起”即“不起来”，但此时“不起”并没有标记“能力”这一概念，因此还不是一个构式，“起”仍是一个标记行为概念的实词。
随着语言的发展和使用，“V不起”概念也进行了扩展。起初表示行为概念的“起”逐渐虚化为表示物体自下向上移动的空间概念，空间概念的生成是基于人们的经验，由于动作“起”方向是向上的，所以就有表示自下向上移动的空间概念，而其否定形式“不起”则标记“不向上移动”的空间概念。然而时空是密不可分的，物体自下向上的移动需要时间，进而从空间概念投射到时间概念，表“开始”，此时的“V不起”概念对应的形式结构仍不是一个构式，因为其整体意义是从部分意义叠加得来。
当表示空间概念的“不起”进一步虚化为表示“（主观上）不能够得上、不能经受得住”的结果概念时，就有了“V不起”构式的概念结构，其中“（主观上）不具备某种能力”的概念由隐含变为显现，成为该构式的核心构式义。这一概念的产生也是跟我们的经验直接相关的，当人们将能够向上移动的状态看作是有某种能力使其向上移动的结果时，就是“V得起”，而其否定概念“V不起”表达的是将不向上移动的状态看作是不具备某种能力使其向上移动的结果。随着在不同语境中的使用，该构式的概念结构通过隐喻投射不断丰富，从而其形式结构也具有了多义性。
2.“V不起”构式的语义结构和句法功能。
构式整体义来自其原型动词的意义，构式一旦形成，其整体义会整合进入该构式“V”的意义和功能中，使之与整体相适应。无论是构式与否，“V不起”的语义结构和句法功能都受到“V”和“起”语义变化的影响，从历时角度看，“V不起”中“起”的词性和语义演变及其对句法的影响如下：
（1）动词。“V不起”中“起”本义表动作“由躺而坐；由坐而立”，如：起，能立也。——《说文解字》“起”最初表示“起立”的动作义，其否定形式“不起”则是“不起立”。此时“起”作为一个动词虽可进入“V不起”结构，但就成一个疑问句，如“起不起？”，其在句中仍作动词，所以此时不是一个构式，没有构式义。
（2）量词。随着语言的使用和发展，“起”字通过转喻机制发生了词性转换，用行为本身“起”指代行为实施者“人群”，从而由动词转为量词，表示群、组、批、次等。
（3）介词。“V不起”中表示行为概念的“起”由动作义虚化为表方位和时间起始的介词，放在时间或处所词前面，相当于“从”、“自”、“由”。
（4）副词。
①当“起”从表示“起立”的行为义虚化为表示“物体自下向上移动”的空间义时，其用在动词后可作补语，此时“V不起”后可加名词作宾语。
②当“起”从空间义虚化为表示“够得上、经受得住”的结果义时，“不起”则表示“（主观上）不能够得上、不能经受得住”，此时“V不起”中“起”充当补语，且已成为一个构式，具有构式义。该构式最早见于南宋，即：次日因见女婿家中全无活计，养赡不起，把十五贯钱与女婿作本，开店养身。——《错斩崔宁》例句中“V不起”已有最基本的构式义，即“（主观上）不具备做某事的能力”。若具备养赡的能力，则“养赡得起”，若不具备养赡的能力，则“养赡不起”。作为构式，“V不起”的句法功能也逐渐发生变化，不仅能在句中单独作谓语，也可通过在后加名词构成动宾结构。
3.“V不起”构式的三种构式义。
Langacker（2004）提出，构式可以是任何大小的语言表达式，或者是一个从许多语言表达式中抽象出来的图式，该图式能够代表这些语言表达的共性。“V不起”构式最典型的构式义是“（主观上）不具备做某事的能力”。
在此基础上，该构式通过隐喻机制和话语使用生成了三种构式义：
①表示说话人对动作实现主体的客观能力的否定，包括动作实现主体的身体能力、精神力量、经济能力及上述能力的综合等。学法语的同学伤不起！
②表示说话人对动作实现主体客观条件的否定，这类动作实现主体大多为非生命者或抽象事物。
③表示说话人对动作实现主体的主观态度，包括赞赏、愧疚、蔑视等。
同一个构式之所以可以表达多个概念，跟我们的认知能力和经验密切相关。人类把反复感知到的现象概念化、范畴化、图式化，这些概念、范畴、图式固化或半固化在人的知识中，使人们在生活中运用自如，在认知新现象时即可调用，并举一反三。但不是任何动词都可以进入“V不起”构式，能够进入的动词需满足在语境中动作实现主体不具备实现（或承受）某动作或其结果的条件，且动词的进入也受“不起”的语义限制。
三、“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机制
1.重新分析和类推。
“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机制，首先是重新分析，其次是类推。其重新分析发生在[[V][不][起]]结构向[[V][不起]([Aux][N])]结构的过渡当中，“V不起”起初并非就是一个固定的结构式，而是作为“V+起”的否定形式“V+不+起”存在，其中每个句法成分都是独立的，且“起”是作为动词使用，其整体意义是部分意义简单叠加得来的，如“起不起”。随着“起”语义和词性变化，“V不起”的语义和句法功能也发生变化，当“起”作为副词出现在动词后作补语时，常与“不”、“得”连用，表示能或不能经受住，此时“V不起”的内部构造发生变化，句法结构上主要表现为[[V][不起]]，经过句法的重新分析，“不起”被划分在一起，其中间不能插入任何成分，其整体上可以在句中作谓语成分，如“养赡不起”，此时[[V][不起]]就具备了成为构式的条件。
在结构重新分析后，类推对“V不起”构式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主要表现在对“V不起”句法功能的发展，重新分析后的“V不起”可被看作是一个整体且作谓语。根据类推，动词后面可以加名词作宾语，因此就有了[V][不起][N]]，如“提不起精神”。同样根据动词的特性进行类推，可在“V不起”后加助词“了”或“的”再加名词，如“上不起学的孩子”。因此，“V不起”的句法表层结构发展可总结为：[[V][不][起]]>[[V][不起]]>[[V][不起][N]]>[[V][不起][Aux][N]]。
2.隐喻和转喻。
在重新分析阶段，主要通过转喻进行概念投射，先是简单转喻，用行为“起”本身指代行为“起”+行为方向，然后是复杂转喻，先用行为指代行为+方向，再用行为+方向指代行为结果，转喻具有重新分析的性质。而类推是基于事物之间的相似关系，在这一阶段隐喻发挥了主要作用，通过将动词句法功能投射到“V不起”，使其新意义和句法功能都得到发展。
3.主观化。
在话语使用中，说话人总是不断把说话目的、动机、态度和感情传递给对方，一些含主观性的词语经过反复运用最终凝固下来，便形成主观化的表达成分。“V不起”构式的第三种构式义就是主观化的结果，其主观态度既有表赞赏，如“了不起”，也有表藐视，如“看不起”，也有表愧疚，如“对不起”，这些暗含的感情色彩经过语言反复使用便约定俗成，若要考究这些主观态度具体来源，仍有难度，因为其涉及到人的主观性。
四、结语
本文基于认知语法理论，探讨了“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过程和语法化机制。研究发现，在“V不起”构式的语法化机制中，重新分析和类推对“V不起”构式的句法结构及句法功能起到主要作用；隐喻和转喻对“V不起”构式的概念结构和语义结构有着重要影响；主观化对“V不起”构式的新构式义起到关键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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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志兰（1993-），女，贵州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英语教学。